九月,是我的家乡集安最美的时候。 风静悄悄地从山腰的雾里吹来,偎依着绿色的田野和黄熟的庄稼;洗过的天空飘着几朵零散的白云像千年岁月里老人的记忆。太阳火辣辣的,也不毒人。银杏树的树枝是不动的,摆动的叶子在树荫下微微晃着,偶尔给大地飘下三五个叶子。今年的北风来得晚,步子迈得迟疑,大地放纵着情怀接受太阳热烈之吻。 秋天的脚步时急,时缓,很任性,像刚刚来到世上的孩子一般。西伯利亚的北风从八月间开始调转风头往南吹,长驱直入,九月里就吹到东南部我的家乡上空。长白山的老岭山脉横亘矗立,冷风吹不过来,岭北被寒风吹着,岭南被黄海的海风暖着。家乡的九月,万物尽享阳光沐浴,尽享雨露的滋润,天不冷不热,昼夜温差也不大。 九月的家乡,远处的大禹山和七星山的绿色加深了,很快就会染上彩色,作物大口吮吸太阳的浓烈,连蝴蝶都带着醉意飞来飞去。庄稼有了微熏,低头随风摇晃。路边的树开始收缩皮囊,叶子转瞬开始镶上花边儿。鸟儿依然在院子里树上叫着,一早一晚的,叽喳几声,不像夏日里叫得那么卖力气。每天早上,雾气里神秘的小城开始苏醒,到了傍晚就披上各色的霞帔,仙境般地在落日里安睡。 九月,碧绿的青山穿上花衣时,树梢头挂满了红透的果子,葡萄满山满坡的,紫欧欧的玛瑙一般。只见熟透的红海棠果子落在青草地上,随手可拾。 九月,太阳在秋的稻田里,金灿灿的,微风徐来,如金波荡漾。树林里,蘑菇从大地里往外钻,带着油珠儿,繁花般,先是打着骨朵儿,星星点点后,便是一片繁华,吸引着人们去采摘…… 九月,又是晒秋的时候,家家户户凉台上,院子的石桌、石凳上,公园的花坛边,琳琅满目起来:有长长的菜豆,扁扁的梅豆,各种秋豆角,蒸熟的,切丝的,经三两天秋阳暴晒后,有了浓香,便收存起来。果子也紧跟其后,沙果、苹果、梨、葡萄都晒成果干。冬日里,这些就成了最美的菜肴,最好吃的零食了…… 九月里的晚上,微微的凉风正好适合与火热搭配。热闹之处就数街头巷尾了,那高丽火盆的浓香和高丽烤肉的膻猛吸引着人们的味蕾。举杯换盏邀月,诗仙太白走来,“金花折凤冒,白马小迟回,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饮酒,歌舞,一方乐土上的民俗载入《全唐诗》史册。 背倚一座山,面对一条江,边城的地理条件得天独厚。所以人们赞美她是“吉林小江南”。小城美得像江南少女;但是,当你走进她,了解她,就会渐渐领悟她骨子里的豪迈抑或悲壮。如果再凝眸回望,你能看见江雾中的点点渔火,你能听见高句丽文明的历史涛声。 尤其到了九月,小城的古遗迹便引来游人如织——“好太王碑”“丸都山城”“通沟古墓群”和“高句丽壁画”,以及被称为东方金字塔的“将军墓”……两千年前的历史云烟在外来人惊诧的目光里悠然飘过…… 鸭绿江淘洗了小城百姓的家园,流淌着清洁诚信的生活传统和民风。水之间的民居,如水洗一般,干净是出了名的。马路是每天刷洗过的,路边的小溪哗啦啦绕着街边滋润着店面,润泽着街铺和人家,院前小溪,堂中桥,疑是江南水乡。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小城安静在车水马龙中,绿色的陪伴是人们最惬意不过的了! 此时,我将对家乡的热爱,深藏进如镰的月色中,铺纸研墨,秉烛叙写和描绘。即便是只言片语,也要洇入脚下这块土地,但愿能滋养一株家乡的小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