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腊八,春节就不远了。腊八到过年当中,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日子,就是小年。现在的小年没有以前的小年热闹了,但是每当走到街头,看着摆出灶糖的时候,那童年时久远的沉封的小年记忆和趣事就涌上心间。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一进腊月,腊八过后,一眨眼就到小年。在我家乡的那个村子里小年也是一个重要的关节点。小年一到,鞭炮就开始响起来,各家各户的年饭就已经开始准备当中了。 小年这天的重头戏,是送灶王爷回天庭汇报。“灶王爷本姓张,不骑马,不挎枪,蹲在人间守灶房。察看凡尘善恶事,年终岁尾汇报忙。”至今我还记得五十多年前的这首儿歌和当时农村送灶王爷的场景。 腊月二十三这天一大早,家家户户都在灶王爷的神位前摆好灶糖。灶糖,俗称大块糖,是用糯米或者黄米经发酵后,再加上蜂蜜做成的,又叫麦芽糖。味道虽然香甜酥脆,但却非常粘牙黏嘴。人们用灶糖敬灶王爷,旨在让他见了玉皇大帝,多说好话,以保人间平安昌盛。用现在的流行语,应该叫“封口费”吧。这灶糖要供奉一整天的,到晚上星星出全时,才可以把烟熏火燎,早就弄得灰头土脸的灶王爷画像,从墙壁上揭下来,拿到灶坑里烧掉。这活儿大都由家庭主妇来干。因为她们一日三餐忙碌在灶间,过日子是不是勤俭,对公婆是不是孝敬,包括室内外卫生搞的好坏,灶王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要在灶王爷升天之前,再特意跟他老人家套套近乎,叮嘱一番,让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我十二岁的那年小年夜,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生活相当窘困。那年的小年夜,妈妈愁眉紧锁,一脸苦相。原因是父亲出工不在家,前几天妈妈让我到集镇上去办年货,并特意嘱咐不能忘了买张灶王爷。我买完了应该买的年嚼咕之后,用剩下的几角钱,买了本《水淹七军》的小人书。那天我往返跑了二十多里山路,回到家时已是掌灯时分了。顾不上吃饭,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神彩飞扬地看起小人书来。妈妈一宗一件地仔细盘点完了,发现没买灶王爷。再看看我手里的小人书,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气得她抓起扫帚就过来打我。奶奶一边拦阻一边打圆场:“灶王爷可是一家之主,居家过日子哪能少了这尊神啊!奶奶拿钱,明天你再跑趟腿,到集上去买张回来。”可是第二天却下起了冒烟雪,那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到过小年这天,还是天地间混沌一片,路断人稀。我几次要顶着大雪去买灶王爷,都被奶奶和妈妈拦住了。那天,随着太阳的缓缓下落,妈妈脸上的阴云也越来越重。我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如果解决不了灶王爷的问题,妈妈和奶奶肯定过不好这个年。 我急得像个屁猴似的,绞尽脑汁苦思良策。忽然一拍脑门,有了主意,于是,赶紧用抹布先把灶王爷画像上的灰尘擦掉,然后拿起红纸毛笔,写了一副新的对联。全都贴好了之后,兴冲冲告诉妈妈:“咱家有了新灶王爷了!”妈妈和奶奶将信将疑地随我走进灶间。一看灶王爷身上虽然没有了灰尘,但还是那张旧的,只是换了一副对联而已。便沉着脸说:“那不还是张旧的吗,人家该说了,咱家过年连张灶王爷都买不起!”我马上接过话茬说:“您别着急啊,奥妙都在对联上呢!这对联写的是,灶王为民多辛苦,我留灶王再一年。”然后手指横披念道:“连任有德”。妈妈和奶奶一听,立刻都乐了。那一年,我们家的日子过得人畜两旺,很是红火。后来,公社开展反对迷信,破旧立新运动时,我们家成为典型户,我一副对联戏灶王的故事,也成了乡间的美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