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像鲁迅先生那样写,我家屋后有两棵树,一棵是柳树,还有一棵也是柳树,读起来就会觉得“蹩脚”,因为,那两棵枣树是鲁迅先生“栽”的,他人“移植”复制鲜活率极低。不过,我家屋后确有两棵柳树,推开后阳台的窗户伸手就能抚摸着它们的长发,享受它们根根发丝的柔情。 宅家办公,是抗疫时期的非常举措,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敌人”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前方后方之分,只有进攻、阻击、防御、战斗,没有旁观者,没有局外人。工作之余,我方觉日常朝夕相处的两棵柳树,不单纯是两个生命,鸟儿谈情说爱、唱歌比赛的场所,是风景,更是独特的文化存在。 柳树是我国千百种树木中普通的树,它虽然不像松柏那样迎风傲雪,三九依翠,可它知春早,落叶也迟。霜打柳枝时,柳叶依然绿,它也开花,它的花比不上牡丹、玫瑰那样鲜艳,但却有自己平凡素洁、质朴无华的风格。“柳絮池塘淡淡风”。一到柳花飘飞的时候,满天小小的白绒球,随着风儿,纷纷扬扬,沾在人头上,落到人的身上,轻柔得使人惬意,“犹自风前飘柳絮”,随风且看归何处。但是,不要以为它是轻薄庸浮、无以自立的东西,那是种子离开母体,去寻找生根发芽的归宿。 柳树和许多花木一样,以它那独特的风姿,装点着大地,美化着人们的心灵。古往今来,有多少诗人词家,赞美柳树,歌唱柳树。清人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这样写道:“柳贵乎垂,不垂则无柳;柳贵乎长,不长则无婀娜之致。”诗人们或咏柳喻人,或借柳送别,或缘柳抒情,或道人生哲理……凡此种种,“柳”成为中国诗歌中不可或缺的主题元素。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柳结浓烟花带重”已成为传诵千古的名句。又有多少文士墨客以“杨柳腰”“柳叶眉”形容佳人的丽质。“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我国亲人朋友离别时,折柳相送,以此留下依依惜别之情。但是,也有把柳树用来比喻凄凉和寂寞的,寄托悲欢缠绵、伤春哀怨的情思,这狭窄的思想境界,把柳树歪曲贬低了。 我喜欢柳树,对柳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我家屋后有两棵柳树。记得我小时候,老家有这样一种风俗,每年清明节这天,各家各户的门檐都要插上一支柳条,用柳枝熬水洗头洗脚,说是能驱邪避鬼,逢凶化吉。这虽带有浓厚的迷信色彩,实际上这也是一种古老的民俗,由此可以看出,柳树不仅入诗入景入画,也具有一种柳文化的独特存在方式,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 农家,大都喜欢栽柳,渠边、河沿,路两侧,通植柳树,就连自家院前菜地四周也都插上柳枝。待到成活发芽,这些柳枝既成了理想的篱笆,又成了以后编织筐篮的良好材料,有的编织品还能出口海外。 柳条不仅是编筐织篮的好材料,把刚刚抽芽不久的柳叶儿用开水一过,然后再泼上香油、醋和蒜汁,拌匀以后,还是鲜嫩可口的“柳须菜”呢。我小时候常听爷爷讲,他小时候,为了解决家中缺粮少菜的困境,一到“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节,吃过早饭,挎着柳筐同小伙伴们一起去河边的柳树林里。爬到树上捋柳叶儿,也就是在此时,伙伴儿们天真稚气欢快活泼的性格,才能尽情地袒露。有的嘴里噙上一片柳叶,学山雀那清丽盈耳的啼鸣;或是拧一个柳笛,吹出动听的歌吟。在有趣的游戏中,每人编上一顶柳圈帽,戴在头上,又遮凉又爽快……面对着大地蓝天,天真的童心,完全沉醉在暖风里,陶醉在千丝万缕的美景之中了。 居家南湖岸边,南湖的堤坝上“古柳”参天,每棵柳树都历经多年风雨,诉说世间沧桑,很有神韵。夏日,柳丝轻拂水面;冬日,雪柳雾凇,映月生辉。我认识柳树,了解柳树,继而爱上柳树,并不是贪图它那如丝如缕、浓荫如盖的婀娜风姿,也并不是看重它那经济价值,更主要的是钦佩它那随地扎根、顽强不屈、坚忍不拔的性格。 柳树生命力强。不管条件多么艰苦,环境多么恶劣,只要随便折下一枝皮儿泛青的柳枝,往泥土里一插,它就能以坚强的生命力,再度发芽成活,长成大树。它不需要施肥、灌溉,也不需要剪枝修理,不怕旱,不怕涝,只是一味地把根深深地扎在泥地里,顽强地奏着生命的歌。 窗外,阳光正好,屋檐上的残雪,在光合作用下融化;两棵柳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一群喜鹊,它们向着春天歌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