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风一起,麦儿就黄了。 蓝盈盈的天穹下,黄了的麦儿金闪闪,亮晶晶,香飘飘,让一朵朵路过的白云都舍不得走。小南风继续吹,从白日到夜里,“沙沙沙,沙沙沙……”有经验的农人能从中听见风儿挤干麦儿水分的声音。 但是,农人们不急,似乎在静等什么。 直到,一声声清脆的鸟鸣破空而来,“快黄快熟,快黄快熟……”由远而近,有些人才明白,麦子收与不收,还得这种鸟儿说了算。 它,就是儿时在家乡被称作“小农神”的布谷鸟。 闻着啼唤,循着娇小的身影,农人们三三两两走向小溪边,用最清亮的水来磨镰刀,当锋利的刀刃在拇指轻轻擦拭一下,心一下子就兴奋得不行。再听那鸟鸣,竟变成了“快抢快割,快抢快割……”人们仿佛得了命令似的,在阳光下跳跃着,在清风里疾行着,纷纷赶到自家的麦地。多少人,在第一刀下去时,眼睛也流出了泪。 麦子,古老的麦子,养命的麦子,绾在手心,抱在心口,是那样的熨帖,是那样的踏实。露水,一颗一颗地坠下;鸟鸣,一声一声地落下;汗水,一滴一滴地淌下。所有一切,都浸润着丰收的大地,从清晨,到晌午,至黄昏。 麦儿抢收,辛苦得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一根根麦芒儿朝上,一秆秆穗子向天,在小南风的吹拂下,一浪接一浪向人涌来,让人又疼又痒,酸甜苦辣。好在,有了山泉似的鸟音相伴,抚慰人们的心灵,消除大家的疲惫。那一声声布谷的啼叫,让麦收有了诗情,让丰收有了画意。 等到麦田收割得差不多了,这鸟儿又适时啼起,在农人的耳畔又变成了“快打快脱,快打快脱……”听哟,它多么善解人意,催促人们快打麦、快脱粒呢!人们一听见它的提醒,赶紧整理打麦场,好让地净场光。“嘿嗬嘿嗬”挑回麦子,吆喝牛儿拉起青色的碌碡,“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漫天的星光,炽白的灯光,交汇成一条灿烂的河。 当第一箩新鲜的麦粉出来时,人们用它做成暄乎乎的馒头、金黄黄的油饼、筋道道的面条,大人小孩坐在高高的麦垛上,面朝麦地,心中充满了感恩。此时一声声鸟鸣,又转变成了“快活快活,快活快活……”这鸟儿仿佛懂得人们的心思一样,兴奋不已,叫个不停。一声声,更增添了人间的欢乐气氛。那些日子,仿佛天天在过节。 然而,就在农人们庆祝丰收之际,这鸟儿却在不经意时飞走了。它飞走时,麦地尽头的那一座山岗上,绿树婆娑,宛若一朵朵寂寞的云。 它的离去,正如一首温婉的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娇俏、美丽、殷勤的布谷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