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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根蜡烛
贾林森
日期:2020年08月27日 来源:吉林农村报

上世纪60年代,农村夜晚照明用的都是煤油灯。在我开始记事时,正赶上煤油灯向蜡烛过渡的阶段。我没见过“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的气派,却见过“遗簪可惜三秋白,蜡烛犹残一寸红”的乡村晚景。

农家的夜晚是不轻易点灯的,除非家里来客人。点上用棉花卷成的灯芯,在油碗的边缘点亮。如果客人坐的时间稍长些,第二天早上就会看到家人鼻孔都是一圈黑的,那是没有燃尽的煤油烟痕迹。

后来,蜡烛取代了煤油灯,早上鼻子一圈黑的窘态再也没有出现过。

家里不来客人,母亲在夜晚从来不点灯,即使做些活计,也是借着月光。朦胧的月光下,母亲熟练地穿针引线,纳着我们的布鞋。有时候我会靠近母亲的耳朵,问为什么不点蜡烛,母亲只会说:“不用。”

那时的我渴望点燃蜡烛,喜欢蜡烛的光照亮我不眠的夜晚。然而这样的情形并不常见,即使点上蜡烛,也会在寻找完东西后马上熄灭。因此我希望家里能常来客人,更希望客人把闲话唠得多一些。这样我就会在蜡烛旁边盼到它由长变短,短到站立不住的时候,我就会欣喜若狂地冲上前,守护它熄灭。趁着蜡液带有余温柔软之际,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归拢到一起,包住最后一小截捻子,做成我的小蜡烛。

这样的蜡烛,给我的童年带来不少欢乐。自制的小蜡烛,平时是舍不得点的。当新年临近,父亲早早地给我扎了一个手提红灯笼,灯笼是四方体或长方体的,四面糊上红纸,下面十字撑的中间会固定一个很小的铁槽,那是放我的小蜡烛的。

过年了,小伙伴们聚在一起,不是人人都能提着灯笼玩的。这时候,没有灯笼的就会跟有灯笼的四处跑。在屯子里,是不敢点灯笼的。大人说得很严厉,造成火灾是要挨板子的。所以幼小的我们,只能往屯外跑,踩着大人进山的小道,拎着灯笼疯玩。

正月里的每一个夜晚,我的灯笼都是最后一个熄灭,都是亮得最长久的一盏,所以也就拥有了许多小伙伴的追随。过年的快乐,不仅仅是有新衣、鞭炮、粘豆包什么的,也有野外打着灯笼四处疯野的快乐。四方形的光,照的路虽然不远,却聚拢了小伙伴们的童年时光,笑意里都是点亮的童趣。

记得,有一根蜡烛用到一半时,农村开始安电线了。母亲告诉我,这半根蜡烛归我了。但我直到上初中之前,都没舍得点上一次。即使是过年时父亲给我做的灯笼里,铁槽上多了一根焊上去的小铁钉,我也没舍得用一回。

那半根珍贵的蜡烛,我一直珍藏到读中学。

那是上世纪70年代末期,在农村的夜晚,有时候会忽然停电,人们各忙各的,也都习以为常了。可对于我,有时候正在学习,赶上一道题没有做完,就不得不把半根蜡烛拿出来点上一会,做完题之后立马熄灭。我舍不得它变短,更舍不得它消失。初中三年,我抓紧我的学习速度;在舍得、不舍得的纠结里,看着我的蜡烛变短;在昼与夜的转换之间,我呵护着蜡烛的每一次点燃。

就是那半根蜡烛,伴随我三年,后又把我送进榆树师范学校。当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我自己做了一个灯笼,在那个夜晚,没有伙伴,我独自走出村外,点燃我用最后的蜡液制作的小蜡烛。我和星星对话,和过去的童年对话,和珍爱的小蜡烛做最后一次对话。烛光里,我看到小时候,咧着嘴笑;烛光里,我看到父母的辛劳;烛光里,留下我童年太多的记忆。

人到中年,我遇到过各式各样的灯光,可谓五颜六色,但这些都比不上我心中那半根蜡烛所发出的光,它在我记忆的长河里,早已根深蒂固,它将永远照亮我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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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初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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