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牛、羊、鸡、犬、豕（猪），马为“六畜”之首。过去，马对于关东大地上的农民来说太重要了，“一匹马，半拉家”。马拉车耕地、负重致远，优于笨牛而驯服于犟骡。从开春种地到秋收打场、五谷进仓，每一项农事活动都离不开马拉车运。为了饲养一匹称心如意的好马，无论是民间串换，还是马市上交易，农民们都得煞费苦心挑选饲养，唯恐一时不慎而错拿驽马当良驹。

过去，我在农村生产队参加劳动时，对村中的“伯乐”们在闲聊相马很感兴趣，他们从饲养、调教、使役、串换到买卖，马前评头，马后论足，都能说出许多道理。现在，根据我的记忆，整理如下，先从外貌谈起：“远看一张皮，近看四个蹄，门鬃子抓一把，再看门牙齐不齐。”

“远看一张皮”，看毛色，知马膘。体魄健壮的马，无论公母，毛色短亮；身体不健康的马，毛色灰暗而焦卷毛长，“马瘦毛长蹄子胖。”毛色相马，还有一说，枣红、纯骊（黑）、纯白、纯黄为正色，其余为“下色（音shǎi）皮。”“沙骊马（黑白花）”，姓李的和姓栗的人家不饲养，忌讳“杀李（杀栗）”（沙骊二字谐音）。

“近看四个蹄”，买使役马，蹄壳要厚；买骑乘马，蹄壳要薄。不论使役还是骑乘，蹄子都要齐整而周正墩实。蹄上相马还有其它说道，四个白蹄儿为“雪里站”，一个白蹄儿为“孤蹄儿”，前蹄白为“白孤”，后蹄白为“后孤”，左蹄孤为“里孤”，右蹄孤为“外孤”，里孤犯忌讳，外孤好。

“门鬃子抓一把”，目的有二，一是看马脾气如何。驯服马，性情温顺，生人触摸，不躲不惊；烈性马，生人摸鬃不让抓，不是尥蹶子就是咬人。马驹两岁以后开始上套，对不老实的马调教手段，大致有三种手段，一是骑。挑选胆量大、马驾好的青壮农民在原野里“骣骑（不被马鞍）”飞跑，直到这匹马驯服为止。二是强行套在装满土的车上赶着在平地上拉，不走就鞭打。三是戴上笼头以后，栓到宽绰地方用鞭子打，除了眼睛，浑身哪个地方都可以打，直到打老实为止。害群之马，早入汤锅。在农村，对那些调教不了，难以上套，没有饲养价值的马，不论皮色咋样，长相如何，有买的都要尽快处理，以免造成不良后果。二是抓门鬃子知马力。马力壮，脖粗颈厚，手推如墙；马力弱，脖细颈薄，推脖子脑袋动。

“再看门牙齐不齐”。牙齐不惧硬草。通常讲，马的上下门牙，要咬的齐、对得要准；牙齐，野外采食草时才能咬断，采食快。如果“地包天（下门牙长于上门牙）”，“天盖地（上门牙长于下门牙）”，那么，马在采食草时就不容易将野草咬断，或者连根薅起。草没有嚼烂或者把带土的草吞进肚子里，不但影响消化，还会直接影响健康。这样的马，一年四季没有好的膘情，还容易患上“截症”。所以，要想养成一身膘，必先买好一口牙。掰口看牙，还能看出马的年齿，看马口齿有口诀，“千天以内不换牙，俩牙齐了满四岁，年到五岁四个牙。边牙露肉，赖五赖六，七咬中龋（音qǔ，龋齿）、八咬边，全咬中龋十二、三。上平下平，二十挂零。皮色看年龄，青白马，七青八白九长斑。以‘旋儿’（螺旋状毛丛）论马价，不论什么毛色，两前腿肩头上长‘旋儿’为‘拉丧旋儿’，嘴角上长‘旋儿’为“哭丧旋儿”，养这两样马不吉利。”腰后与两腿根儿交接处长“旋儿”好，为“口袋旋儿”，耳朵根儿长“旋儿”为盘缰旋儿。

还有一些相马口头禅，是经常挂在农民嘴上的，例如，“长腰短脖，不瞎就瘸；俩耳耍叉，不聋就瞎。外眼花，为边花；里眼瞎，瞎到家，有钱难买喜鹊花（黑红花为上，黑白花为下）”；宁买地上走，不买肚里有（怀孕马）；宁买一身膘，不买架子高（瘦马，十瘦九病）。

《齐民要术》载有相马经，曰“三羸（音léi，瘦弱）五驽（音nú，劣马）”：“ 凡相马之法，先除三羸五驽，乃相其余。大头小颈一羸也，弱脊大腹二羸也，小颈大蹄三羸也。大头缓耳一驽也，长颈不折二驽也，短上长下三驽也，大胳短胁四驽也，浅髋薄髀五驽也。”古人相马之法，与当今马市相马相比，自然要具体明了，值得以饲养倒卖牲畜的“缰绳头子”们研习揣摩。

以上流传在我国典籍和民间的相马术，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被双辽种羊场在培育吉林马过程中所参考采用，最后通过科学培育扩繁，优中选优，终于在七十年代培育成功“四蹄端正，体态纯正，适应性强，挽乘兼用”的吉林马。

现在农村实现了农业机械化，很少见到马犁杖耕耘土地和马拉车运输了。要想见到马，就得到牲畜交易市场。在牲畜交易市场上交易马匹，不看皮色不论蹄，不掰马嘴不论齿，只看出肉率，一匹马买到家，屠宰以后能出多少肉。自然是马大膘肥体重的值钱了。那么，以上那些朗朗上口的关东乡间相马的经验之谈，在牲畜交易市场上，也就权作评马论价时的一些参考罢了。

深识于2020年10月20日敬足斎

作者简介

宋今声，现为双辽市书友协会秘书长，四平日报特约评论员，中华辞赋社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文章多次在《四平日报》《红色社员报》《延边晨报》《吉林日报·东北风》《吉林银行业》《东北金融》《春风》《今天》《浪淘沙》《金融博览》《中国征信》《中国信合》《中国火炬》《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法院报》《中国组织人事报》《中国新农村》《中华辞赋》《中华诗词》《中国现代诗歌》《速读》《新文学》等省内外数十家报刊发表，已经完成中篇小说三部，出版个人文集四种。创作经历和收获，2014年以乡土作家身份被收录《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文化吉林·双辽卷》。散文《那年冬雪乍化时》被收入吉林省作家协会编辑出版的《吉林农民作家作品选》2018年卷。现代辞赋研究创作有新突破，辞赋作品先后被国内多家报刊媒体采用，部分获奖。2018年现代辞赋《陶然赋》被选入中华辞赋编辑部编辑出版的《当代辞赋名家作品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