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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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黑土地

人生幸有唐诗伴

□ 唐雪元

时间是一支箭,一旦发射就永不回头;时间是一把沙尘,一旦放手就随风而去;时间是一场旅行,一旦启程就只能勇往直前。若虚度光阴,它将留给我们无尽的懊悔;若善待光阴,它将馈赠我们生命的华美。

在读诗这件事上,我有一点点童子功。七岁的时候,我要上小学,爸爸教我背《毛主席诗词》。我不识字,他念一句我跟一句,不知不觉,一本“毛诗”我能背下不少。夏天的晚上我们坐在房前窗下乘凉,他破蒲扇一挥说“苍山如海”,我一边拍打腿上的蚊子一边接口说“残阳如血”。那时候,夕阳已经敛去余晖,天际有红霞明灭。坡上的绿树在晚风中波涛起伏,青灰色的远山蜿蜒起伏。

九岁的时候,表哥送了我一套《唐诗三百首》,让我爱上唐诗。第一首背诵的诗便是《咏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骆宾王的一首《咏鹅》,将多少儿童引入到唐诗的世界。《唐诗三百首》长长短短太多了,当时读了就过,印象不深,只觉得这些唐诗朗朗上口,韵律生动,读来唇齿留香,令人迷醉。可以说,年少无知的岁月里,诗歌给我开启了另一重时空的任意门,让我可能从两点一线的狭窄单调中随意超脱出来,见花鸟见风月,见这世界的诗情画意。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从军西南,在部队,我常用李白的这句诗给自己打气。那时二十岁左右的我,最喜欢读李白的诗歌。李白狂得可爱,天真得无与伦比,自负经天纬地之才。“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的澎湃激情,李白的超凡想象力,李白的狂放不羁、恣肆洒脱,让我精神愉悦,心旷神怡;李白的浪漫主义、理想主义,扫除了我心中的阴霾,照耀了我的军旅青年时代,让我的梦想熠熠生辉。青年时代微笑着读李白,让我行走的步履格外轻盈。

一日,儒雅的指导员在授军政课时,提到唐朝诗人李贺《南园十三首》中的诗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读着这铿锵有力的诗句,我被诗人强大的历史责任感所折服、震撼,当时热血沸腾,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流在回旋激荡。当天,我在日记中写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应该成为我们这一代军人的座右铭。热血男儿要为国家兴旺、民族幸福而奋斗终身。否则,我们的人生便不值一提。”

人一旦有了动力,似乎整个世界都为其让路。在理想和激情的鼓舞下,我爱上了新闻写作,同时也爱上了文学,后来因发表了一些作品而被调到了支队机关,也因此成为了士官。

重新走向社会的大舞台,三十岁时的我,渐渐喜欢上白居易的诗歌。喜欢吟诵他的《琵琶行》和《卖炭翁》,他扎根现实,关注下层人民生活,充满悲天悯人的情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引起过多少人的强烈共鸣;“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道尽了老百姓的辛酸与无奈。最喜欢他的《长恨歌》,现实与浪漫相交织,个人情感和时代命运相结合,描绘出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四十岁时读唐诗,更喜欢“诗圣”杜甫。沉郁顿挫的杜诗,讲述着一个又一个辛酸而又真实的故事。“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国破家亡,流离失所,应征入伍,躲避徭役,尽入笔下。杜甫的诗饱含沧桑,写尽了诗人内心最真实的感觉。杜诗是现实的写照,笔笔带血,字字含泪,为时代悲歌,为命运呐喊。其笔下有春秋,诗里有情怀,那缓慢的节拍是作者沉重心绪的流露,那朴素的表达是繁华落尽见真纯。

唐诗给我打开了一个丰富的精神世界,鼓荡着我的理想,开阔着我的胸襟,升华着我的情操。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每次品读唐诗我都有新的感悟,读到精彩处,有时击节赞叹,有时扼腕叹息,有时神游物外,有时潸然泪下,有时慷慨激昂!如杜牧的“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让我深深体会到人是用自己的心境描绘这个世界的。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让我深知只要插上想象的翅膀,我们的世界可以更大、更美、更神奇!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多么缠绵悱恻,而王翰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又是多么慷慨豪迈!“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宋之问用寥寥几笔就勾起了我们的思乡泪。“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王维幽静的山居生活何尝不能让我们收起名利之心、生出归隐之念?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把时间交给唐诗,出版了《诗映大唐:横笛韵飞扬》一书,这是我人到中年读唐诗后的汇总版本。唐诗之美,说不尽,也道不完。唐诗,让我更了解古代中国人的雅致生活,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心中也要有着“琴棋书画诗酒花”的远方。有了唐诗的浸润,我们的思想不会干涸。行走在人生的漫漫长途,有唐诗相伴左右,我们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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