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一到夏天,这里就是一片绿油油的天地。临近房檐下的那个地方,进进出出是一块空地,可它从来都没有闲着过,靠近栅栏边上,每年父亲都要种上十几棵葫芦秧,葫芦藤顺着父亲搭起的木架子慢慢地往上爬,密密的葫芦叶子,把几块玻璃窗户挡得严严实实,酷热的夏天里,屋里却是阴凉阴凉的。
葫芦,说是种植,其实不然,它和窝瓜具有相同的栽培和生长习性。葫芦籽与窝瓜籽也大小相同,但葫芦籽的颜色却是呈乳白色,不像窝瓜籽那样灰突突。
葫芦秧一般在长出两三片叶子后,才能移出育苗池,栽种在菜园栅栏房檐下。葫芦成长过程中需要搭设木架子爬蔓,所以乡下人家一般都在房檐下用竹竿或者木杆搭设一人多高的架子,让葫芦藤顺杆攀爬在上面。
葫芦花也是乳白色的,花蕊呈淡黄色,与蝴蝶很有几分相似。
一棵葫芦秧能开出许多的花,为了保住果实,长出更多更好的葫芦,要对葫芦秧进行几次掐蔓,掐掉多余的花。父亲和母亲都懂得如何给葫芦掐蔓,我时常看见父亲和母亲在葫芦架下走来走去,他们瞅准机会,适时掐掉葫芦秧上多余的花,让葫芦有“计划”地生长。
盛夏来临 ,葫芦秧得到了充足的阳光和水分后,爬满葫芦架,它们的枝杈处,有的地方还会伸出来一个个像是鲶鱼须子似的小穗子,牢牢地缠在身下的架子上,就像是小孩子紧紧地抱住大人的脖子,生怕身上的葫芦蛋从秧上滚落下来。一个个葫芦蛋,像是一个个晃晃荡荡的小灯笼,悬挂在葫芦架下,上面还附着一层白霜似的外膜,让人喜出望外。
盛夏,浓密的葫芦秧遮挡住了晴天烈日,在室内吃饭热得受不了,就要躲在阴凉的葫芦架下乘凉,吃着园子里只上农家肥的蔬菜,捞几碗高粱米水饭,凉哇哇的,顿觉暑气全消,真是爽快极了。
葫芦成熟了,可以食用了,那是家里上等的蔬菜。母亲会将已经成熟的葫芦用手指盖轻轻地掐一下,看看老嫩如何?把可以吃的摘下来,把葫芦外皮削掉,掏出葫芦瓣和籽,剁成葫芦肉馅包饺子。母亲一直习惯给我们做蒸饺吃,总是让我去后院的玉米地里找一些鲜嫩的玉米叶子,用清水洗净后,剪成一段段铺在锅里的帘子上,开锅后,连同鲜嫩的玉米叶子的清新味道一同散发出来,满屋飘香。
立秋过后,一个个成熟的葫芦都稳稳地“坐”在木架子下顶起来的木板上。这时,母亲就会把其中的一些葫芦从葫芦秧上“请”下来,去掉外皮,用白铁制成的专用小器具“葫芦旋子”,在脱皮后的葫芦上螺旋似的一按一拧,葫芦就被旋成了如宽粉条那般的几米长度,一条条地搭在晾晒衣服的铁线上,把葫芦条晾晒成葫芦干菜。
秋霜来临,葫芦叶子纷纷呈现出淡黄色或是深黄色的颜色,此时的葫芦呈现金黄色,已经完成了它作为蔬菜的食用功能,成为人们的工具原料。
干透了的“金葫芦”,可以作为乡下人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盛水工具、舀米工具和观赏玩物等等。家里的水瓢使用率最高,每年需要更换一茬。父亲会找来一把小钢锯,选择长得“周壮”一点的“金葫芦”,在它们的中间部分用铅笔画出一条线,用小钢锯把“金葫芦”一分为二。被锯开的“金葫芦”掏出葫芦籽和一些包裹的丝线,用砂纸在锯开的边缘打磨一下,再用清水洗净,就成了乡下人使用的水瓢、米瓢了,既清洁又实用。
冷风渐渐刮来,葫芦叶随风飘散,葫芦架也就显得空空荡荡了,只剩下留作第二年葫芦种子的葫芦了。
时光流逝,经年岁月。一晃,离开辽西大凌河畔的老家已经好多年了,品尝、观赏老家的葫芦,吃上一顿葫芦干菜,已经成为十分“奢侈”的事。
如今,偶尔在梦中,还能梦见儿时依偎在父亲母亲身旁,坐在葫芦架下,欢快地玩耍,有时揪着葫芦花,有时扯着葫芦架上的葫芦藤,吃着喷香的葫芦肉馅饺子,手里拿着金黄色葫芦在屋地里滚来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