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乃波
场院是过去农村农民用来堆放庄稼,碾压黄豆、高粱、谷子等农作物,晾晒粮食的地方。场院自古就有,清代文学家蒲松龄在《狼》一文中写道“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麦场,就是打麦子的场院。古代种田多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场院。
场院一般都不在村里,大多设在地势较高、临水、交通方便的地方。我小时候,在榆树县老家居住,生产队的场院就设在离村二里多地的一个大水泡子南侧。地势较高,平坦开阔,东临大路,西面、南面是庄稼地。
场院的北侧有一块地方是不耕种的,西面和南面种一些早熟的庄稼,到秋天时早点收割,然后把地里的垄台铲平,再用磙子碾压,如果土干,还要喷上水。下点小雨之后轧场地效果更好。场地轧实,庄稼就陆续拉回场院了。
先成熟的是小麦,收割完拉到场院,场院顿时热闹起来,人们把麦子铺到场院上,赶着马拉着石磙碾压着麦穗,然后翻场,几遍之后,将麦粒、麦壳一些杂物攒在一起开始扬场。将小麦弄干净之后,根据各家人数和劳动力情况,可以分到数量不等的小麦。打场后的麦秸,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金黄的麦秸散发着清香,在上面尽情地嬉戏打闹,摔跤打滚,非常快乐。麦子打完了,就把麦秸分给各家,那时人们大多住土坯房,每到秋天,都要扒炕抹墙,麦秸是和泥的好材料。
秋天到了,场院平整好了,谷子、大豆、高粱、玉米陆续拉进场院,玉米金黄,高粱火红,成垛的庄稼像小山一样。场院里人喊马嘶,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
生产队在场院北侧搭了一个窝棚,还安排了两个人专门看场院,吃饭换班,防止有人偷粮食,防止火灾,还要防止牲畜来祸害庄稼。
那时学校放秋收假,高年级的学生都要参加队里的秋收劳动。社员用大车把玉米棒拉回来,黄澄澄的堆得像小山似的。怕捂堆,就要把玉米码起来。白天没时间,有时晚上社员要夜战。在适当位置铺上厚厚的玉米秸,然后选大而长的玉米,一根根地码在边上,大家把玉米装到土篮里,倒在玉米堆的中间。明亮的汽灯下,大家说说笑笑,手在飞快地捡着玉米,有时要劳动到晚上十多点钟才回家。
等到庄稼全部拉到场院,已经是初冬了,早晚开始上冻,社员就开始打场。一般是先打谷子,社员将谷捆从垛上扔下来,然后打开捆,依次摆在场院上。谷穗与谷穗要对着摆,形成一个大圆圈,然后赶着马,拉着石磙开始打场。打场时,一个赶马人站在铺好谷子的圆圈中,一手拽着长长的缰绳,一手拿着鞭子,大声吆喝,驱赶着马。明亮的月光下,滚动的石磙吱呀声和赶马人的吆喝声汇成了一支丰收的乐曲。
打谷子至少要碾压三遍,碾压一遍要翻一次场,翻场时要用木叉将谷草挑起,抖一抖,翻个个儿放下。碾完一场,要将谷粒和一些杂质攒成堆,选择有风的天,找有经验的社员用木锨扬场。扬场时要顶风,成熟的谷粒在上风头落了下来,杂质和瘪粒被风吹落到下风头。扬场时还要有人冒着灰尘,披着雨衣或麻袋,把落在粮堆上比较小的杂质扫下来。还有人搂长耙,用长齿的木耙子把大一些的杂物搂下来,之后将干净的谷子装袋。有少量杂质的谷子,还要再扬一遍,只见扬锨人撮起谷子,斜着往起一抛,伴着优美的弧线,谷子就从空中飘落下来。俗话说,会扬的一条线,不会扬的一大片。扬场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干的。
高粱穗在地里被削下来后捆成捆,打高粱、黄豆时,只要把捆打开,均匀地铺成个大圆圈就可以碾压了,打场、扬场的过程和打谷子基本是一样的。打完场的谷瘪子和筛出来的碎豆瓣可以喂猪。那时没有脱粒机,玉米种得也比较少,玉米脱粒都得用手搓,先用玉米锼子镩下几行玉米,这样搓玉米就比较容易了。
场打完了,打下的粮食除分口粮以外,其余的都交公粮了。秸秆也都陆续分到了各家,只剩下几垛谷草,孤零零地“站”在场院里,显得冷清而寂寞。但场院却是孩子的乐园,我们在这里捉迷藏,草垛空就是孩子藏身的好地方。踢足球,选一块地方,在两头各摆上两块大土块,当做球门,踢着用棉花和布缝成的足球,玩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打完场,地上残留的秕谷和谷草垛,吸引了成群的麻雀前来觅食,那时麻雀特别多,我和小伙伴有时就下夹子捉麻雀。鸟夹用粗铁丝和钢丝制成,支好了鸟夹,用一个没有粒的高粱穗,轻轻地扫了一些秕谷和雪,将夹子盖好,鸟夹的支棍上有一粒用线穿好的麻籽,麻雀觅食啄麻籽的时候就被夹住了。有时候半天就能捉住几只麻雀,拿回家放火盆里烧着吃,特别香。
那时男女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好去处,有时就上场院的草垛空。有一次,我们在月光下玩捉迷藏,就看见一对青年男女正手拉着手站在草垛空里说话呢。
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古老的打场方式逐渐发生变化,我们生产队买了脱粒机,再也不用笨重的石磙子打场了。场院失去了它的功能和作用,逐渐被淡忘了。农村场院在过去的劳动生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见证了过去社员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也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许多快乐,那些记忆在岁月的时空里散发着缕缕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