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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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版:黑土地

远去的大锯匠

朱乃波

鲁班发明了锯,锯一直使用至今。“二人面对面,光着膀子干。为了一条缝,累得直流汗。”这是一则谜语,谜底就是拉大锯。有一首古老的民谣:“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口唱大戏……”也说明这个行当历史悠久,人人皆知。

大锯一般体长两米多,整体呈直角梯形,两端有手柄,下端不固定,可以拿下来。斜面有锯齿,主要用途是把圆木锯成板材和方材,锯木师傅被称为“大锯匠。”他们有的走村串户,有的定点,为盖房子、打家具等有需要的人服务。

大锯匠使用的大锯属于顺据,锯齿按左中右顺序排列,用眼看锯齿,呈三行排列。大锯破木材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搭架子,把圆木弄到架子上锯,另一种是挖个两米多深长方形坑,把圆木放在坑的横木上锯,这种形式搬运木材省力,适合长期使用。

大锯匠在锯木前要根据木材的用途确定下料的薄厚尺寸,把扒净树皮的圆木用墨斗两面打线,然后按墨线锯木头。木料锯到一定深度就会出现夹锯现象,这就要在木料头上板缝间夹楔子,增大木板间的缝隙,有的一个不行要加两个木楔。

大锯匠分上锯和下锯,拉上锯的人,站在圆木上,随着大锯的上下拉动,时而直起身子,时而弯腰弓背,一寸一寸地向后移动。拉下锯的则抬头挺胸,单眼吊线,脚步缓缓向前挪动,大锯锋利的牙齿执着地追随着笔直的墨线,噬咬着木头。木屑雪花般从空中飘落,落在下锯的头发和身上,木材的年轮被一点点切割,时光在一进一退中消逝。

我读中学时,家乡的小镇有个木材加工点。一个长方形像菜窖形状的大坑,上面横放着两根结实的松木,几个人把圆木放到松木上,固定好就可以锯木头了。

那时家乡的大锯匠大多是山东、河北人,当地的人少。在铁木社拉大锯的是一对父子,河北人。他俩手艺好,能吃苦,在这干了好几年。无论春夏秋冬,经常能看到他们一上一下拉大锯的身影。

拉大锯是重体力活,需要极好的体力,被人们称为四大累之一,“活大泥,脱大坯,吹大喇叭,拉大锯。”他们冬天干活只穿件薄衣服,头上还蒸腾着热气,夏季里太阳炙热,他们只穿个裤头,将一条大锯刷刷地拽上拽下,汗流浃背,挥汗如雨。圆木大多是湿的,把锯好的板材运回家去,放在阴凉处,底下垫平整。板材之间要用木条隔开,以利通风。

大锯使用时间长了就会变钝,这时大锯匠就要把锯拿下来,放在锯架子上,锯齿向上,开始伐锯。他们用三角锉或者菱形锉一下一下地挫着锯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使锯齿变得锋利。还要用工具向外掰锯齿,俗称“掰料”。使之更好用,减少夹锯的机会。他们劳动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软,双臂疼痛。收工了,要歇息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家去。

诗人流沙河文革时被下放劳动,当过六年大锯匠,曾写过一首诗:“纸窗亮,负儿去工厂。赤脚裸身锯大木,音韵铿锵,节奏昂扬。看它锯齿有情,养我一家四口,看它锯齿无情,啃我壮年时光。”

拉大锯不但累,还危险。拉上锯的站在圆木上拉锯,一不留神掉下来就容易摔坏,更严重的是有生命危险。有一家盖房子,请了两名大锯匠破板方。搭好了架子,众人合力把一根圆木弄上架子。一名大锯匠发现一边架子有点倾斜,就过去查看。就在这时,绑架子的绳子突然断裂,原木滚落下来,把大锯匠当场砸死。盖房子这家赔了不少钱,房子也盖不成了。

有一年秋天,我骑自行车去莲花乡舅舅家,回来时途经铁木社旁的锯木大坑,那天晚上特别黑,也看不清路,连人带车就掉进了大坑里。幸好坑里有厚厚的一层锯末子,没摔坏,费了好大劲,才将自行车弄出了大坑。

上世纪80年代后,逐渐有了电动的圆盘锯和带锯,单调的大锯声才消失了,大锯匠的身影也渐行渐远。每当想起他们,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他们劳动的身影,耳边就会响起“咔哧、咔哧”的锯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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