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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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版:黑土地

母亲的黄豆酱

曹丹

东北人喜食大酱,餐桌上一年四季不可或缺,仿佛有了它的存在,日子才过得有了生机。

母亲出生在海边,从小吃惯了虾酱,自从嫁到东北农村,也入乡随俗地吃起黄豆酱,不知从何时起,母亲也学会了做黄豆酱。

每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刚过,母亲就开始张罗准备做下一年的黄豆酱了。首先是买黄豆,粒大饱满金灿灿的豆子首当其冲。挑豆子特别考验人的耐心,母亲坐在一个圆圆的炕桌旁,每颗豆子挨个精挑细选,完美无瑕的将得到升华,干瘪瘦小的被“打入冷宫”。洗干净的豆子鲜艳欲滴,一个个好似奋勇的士兵,奋不顾身地跳入炉火正旺的大铁锅里,经过七八个小时的“煎熬”,再焖上整整一个晚上,黄豆就烀好了。

母亲坐在炕上,用菜刀把熟黄豆剁碎。菜刀上下翻飞,节奏欢快,细密的汗珠,从她额头溢出,鼓红的双颊,仿佛一朵四月的樱花。

剁碎的黄豆,黏黏的、湿湿的,趁势把它拍成酱坯子。母亲喜欢做成长方形的,酱坯子发酵得又快又好。我在一旁帮忙时总是笑她不嫌麻烦。用干净的纸包好后,束之高阁,安心期待。

过了农历四月初八,期盼已久的日子到了。母亲站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把酱坯子拿下来,打开后,长了“白毛”的酱坯子,变成了深红色,母亲心满意足地笑了——今年的酱坯子做得真成功。洗净晾干后,在太阳下面做个日光浴,一切准备妥当,亘古不变的下酱“仪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把酱块子放入一个大号缸里,加上一定比例的粗盐和生水,再盖上一块白布,每天早晚各打酱缸一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酱的生涯也不过如此吧!

酱缸就放在院子的窗根下面,以便母亲细心照料。打酱的耙子是父亲找人做的,一尺多长的木棍,一头是

长方形的木板。早晨天刚亮,就会听见母亲在打酱缸,那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像是母亲发自肺腑的歌唱。

天气好时,母亲轻轻掀开酱缸上的白布,让它充分吸收阳光。如果天气炎热,没几天大酱就“发缸”了,密密麻麻的气泡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大酱也在努力地向上蒸发……

一个月后,充满了豆香的大酱闪亮登场了,这时地里的绿油油小菜长势正好,佐以新鲜出炉的酱,让人看到了美好和希望。

年纪大了以后,母亲患了重疾,可她依然喜欢大酱,于是做酱下酱的“绝活”,传给了我。可能是从小的耳濡目染,我并不认为做酱很繁琐头疼,反而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当年母亲做酱时的欢快场景。

单位的一名大姐,聊天时听说我给母亲做大酱羡慕不已,她七十岁多的老妈妈,得了糖尿病,眼睛已经失明,也喜欢吃自家做的黄豆酱,可惜自己不会做。我听后动了恻隐之心,上班时给她带了一大瓶我做的黄豆酱。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如今母亲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我再也没有做过黄豆酱。偶尔,也会想起,不知那名大姐的老母亲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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