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
生活在北方,四季分明。春天,有轻柔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夏季,可以感受“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痴缠;金秋,体验“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的舒爽;寒冬,有“北风其凉,雨雪其滂”的冰冷。
而今,刚刚经历了“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凛冬,终于迎来了“东风花柳逐时新”的春意。时间已是清明将至,照例要回乡祭拜母亲。东南风徐徐吹着,春光明媚,让忧伤都消散了许多。
一路疾驰,赶在上午十点到达了那座矮小的坟茔前。纸钱升腾起缕缕青烟,带着我的思绪一起飘远。这几年,不时有同学家孩子升学、结婚,还有亲人相继离开。在这个一面微笑道着恭喜恭喜,一面又诉说着别离的年纪,不免诸多感慨。
田野空旷,东南风肆无忌惮地刮着,排山倒海,如我此时洪流般的忧思。母亲离世已经六年有余。七年前的今天,正是我带母亲去海南的日子。那时,她刚刚确诊为肺癌。我带着她几经辗转,最终得知母亲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想让她最后的一段日子过得轻松些,我便选择了祖国的最南端,这是她一生中去得最远的地方,也是唯一的一次旅行。在海南的日子,妈妈幸福而快乐,照片中一张张自然又放松的笑脸至今仍在我手机里留存。
东南风一阵紧似一阵,就像当初妈妈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吹在身上,冷得我全身收紧,心也揪着。风的裹挟下,枯枝残叶翻滚跳跃着向东南方奔去,划过地面,发出沙啦啦、哗哗哗、噼噼啪啪的声音。风伸出它巨大的舌头,把一切虚弱、轻飘的事物卷入自己的口中,并带到未知的地方,不管它们愿意与否。茫茫宇宙中,我们人类何尝不是这样弱小的存在,有时,一场小小的感冒病毒,就可以终结一个鲜活的生命。那么,弱小的我们,又该做些什么呢?
近几日,几场春雪突然造访,让已经换下冬装的我们有些猝不及防。温度比冬天时要高许多,但风却依旧是冷的。女儿说,这是冬在与春打架,冬赢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它们都要较量上好几个回合,冬才会彻底败下阵去。看来,春暖花开的日子,还需拭目以待。
回城的路上,躲进车子里,身心逐渐暖了起来。车窗外,东南风却颇有些呼啸的架势,吹得车身也跟着微微摇晃,不可阻挡。不可阻挡的,还有那悄然而至的春意。看吧,颗颗冰晶下,朵朵冰凌花正在激情绽放,还有那萌动的草芽,已在残雪下显出绿意。纵使冰欺雪压,仍挡不住它们带来春的讯息。虽然东南风依旧让人感受不到温暖,可看到白雪下的那抹黄、那簇绿,透着坚定与果敢,似在轻声安抚那些急躁地盼着春天早点到来的人们:不要着急,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很多人都说迎春花是春的信使,在我看来,冰凌花才是春的报晓者。它唤醒了春风,唤来了早出的蜂儿,共同为迎接春天的正式到来而忙碌。虽然力量有些薄弱,但它们坚持不懈,锲而不舍,并始终相信,以它们微小的力量,可以带来巨大的变化。它们努力着,拼搏着,在有限的生命里,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极致。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纵使弱小,纵然力量有限,也要拼搏、奋斗到最后一刻,充分展示自己的价值,方不负此生。
等到冰凌花递出春的接力棒,那个时候,迎春花接住了,桃花接住了,杏花、李花……陆续都接住了,于是,大地上,东边一片红,西边一片绿,南边一片黄……到那时,一个轰轰烈烈的、极具排场的春天才算正式拉开了帷幕。
与其等风来,不如逐风去。户外,人渐渐多起来,公园里的风筝每天都浮在空中,悠悠地飘荡着;儿童手中的小风车,也“吱哟哟”地转个不停;小河的水慢慢融化;柳条变软了;松树变绿了;就连一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婆婆,也卸下了厚重的大围巾,脱下了暖和的大棉裤……
大地在慢慢苏醒,草木积攒着满身的劲,生机初现,带来无限的希望,人们也都蓄势待发,仿佛只要一个命令,大家便纷纷投入到各自的事业中去,热火朝天地大干一场。
东南风已经来了,真正的春天,不远了。